蒲涧子

不擅卖萌。

【蔺靖】清平调(六)

我说什么好呢?依然只有两个人在谈论军事。战场只看见个影,存在于对话中。

我就不想写别人的戏。就是懒。呜呜。


05

蒙挚兵困悬薄山。

萧景琰的身子猛地一晃,看来几乎要倒下,蔺晨想去扶他,他却又站住了,站得极稳。

蔺晨却见他脸上尽失血色。

 

悬薄山两面峡谷,北燕军多骑兵,居高临下一冲,梁军这一只主力,便要丢了。骑兵最不擅长攻城,却机动性强,擅伏击,北燕又岂会以己之短攻彼之长。之前所谓下郅言豫津冲营大胜,恐怕正如萧景琰所推测,是北燕军撤出了攻打下郅的主力,埋伏于蒙挚回援之路,又有蔺晨冒险,将耿齐斩于剑下,才取了这一胜。

但此时此刻已经顾不上分析前事,如今战局极险,蒙挚处更是紧急——只是救援兵马,该从何而来?

常备军已皆出。

萧景琰死死瞪着地图上那一处,专心而又专心。仿佛瞪得久些,那处的北燕兵马能自动地燃起一把火,烧成灰,影也不剩。

那模样极可怕,蔺晨急把他拽起来,硬塞过去一个酒壶,萧景琰看也不看,接到手里对着壶口便咕嘟咕嘟地灌下去。喝完了,将壶往旁边一丢,脸上极快地浮现一丝鲜明红晕,紧接着,却又成了煞白的一张脸。

眼,空空地望。人,一动不动。

蔺晨叹气。想了又想,又叹一口气,道:“再征新兵,也来得及。”

萧景琰抬头瞪他。

“不,不征兵。”

本已经几乎凝固的人听见这话却猛地一震,狠狠地抓住蔺晨的手:“不可!”

伤民,不可。

 “为何不可?”蔺晨问他,“那你要怎么办?做亡国君主么?”

说着,他捡起碧玉壶,见里头空空如也,只好怅惘地丢在一边,笑道:“其实亡国君主,也没有什么大不了。一向是铁打的江山流水的王朝,百姓也自有大族看护。你似也厌倦了?不如早早脱身,像我,天地独游,倒也潇洒。”

萧景琰咬牙切齿地说:“我还有兵。”

“山水间……”蔺晨一番话还要继续,却被他噎了回去,一句话半道上生生掐断,“……你还有兵?”

“悬镜司卫队尚有五百人。”

“你……你疯了?!”

蔺晨整个人绷得笔直,难以置信地望着他。蒙挚与夜秦交战,三十万兵马损了一成,余二十七万兵马,却都被困在了悬薄山。不难想象北燕军有多少人马。而他萧景琰说,悬镜司区区五百人,去救援?

简直滑天下之大稽!

 

“悬薄山峡谷虽长,但还没长到能困住二十七万兵马。”萧景琰似乎冷静下来,只有一张脸还白得吓人,“蒙挚被困,大概是他领前营人马被困在了谷里,中营后营,外头起码该给我剩下一半兵力。悬镜司五百卫队,不是支援战场,而是为了秘密护送我去前线。蒙挚在内,燕军也未必这么快便能吃得下他,只要我及时应对,或许反可成内外夹击之势。”

蔺晨却更吃惊:“你去战场?”

“蒙挚被困,军中无主帅,穆青不知是否也被困了,就是未曾被困,他也不能压阵。不是我去,还有谁能去?”

蔺晨说:“你带着这点人马走,是想等京中不危自乱吗?”

“悬镜司一向做事很机密。”萧景琰说,“我会托沈追与欧阳明两人监国。我很快就能回来。”

蔺晨觉得很不对。萧景琰的话有道理,可是这计划太简单,而他竟没有多做些解释。蔺晨不懂军务,却了解萧景琰。假如真如萧景琰所说的那么简单,至少,他不该仍是这脸色苍白的样子。

蔺晨看了看那份军报。那军报从南兖州传来,说得模糊不详,前线情况,他们其实除蒙挚被困外,一无所知。

蔺晨心中大震。

“其实都是你的揣测,是不是?”

萧景琰偏开头:“什么?”

蔺晨绕到他面前,两手按住他肩膀,狠狠道:“看着我!”

萧景琰避无可避,只得回头来迎上蔺晨的视线。后者眼眸里一向是琅琊阁主的七分轻佻三分威,此时却去了轻佻,满是惊惧与怒火,亮得逼人。

“什么外头剩下一半兵力,什么北燕军吃不下蒙挚兵马,那军报语焉不详……统统都是你揣测而已!假如就是二十七万大军统统被困,又或者蒙挚已经战死……那么你去做什么?你去送死吗!”

萧景琰说:“我的推测当是合理的……”

“你敢肯定?!”

萧景琰默然。

蔺晨按着他肩膀,见他渐渐低了头,也就放了手,直起身。他想了一会儿,觉得兴味索然,终于说:“你既然非要送死,理当成全。只是这番送死法,我也就不奉陪了。”

萧景琰低低地说:“随你。”

蔺晨气得笑了:“大梁要是这么个亡国法,你也是千古第一人了!”

萧景琰轻声道:“蔺先生也说,铁打的江山流水的王朝,江南百姓也自有大族护着。我若是推断错了,死在那里,还有庭生与沈追、欧阳明他们,组军马抗击不迟;我若是推断正确,现在的时机就耽误不得,也只能是我立即前去。而如现在临时征发新兵,只会徒然惊扰百姓。不到万不得已,便不该。”

怎忍见人离散,举疾首蹙额相告。

“至于我,我本来就只会做一个将军,作为帝君,活着,大梁是这样,死了,也是一样。那么,我就该去战场。如胜,则万幸;如败,也无妨。”

“任何一个将军,现在都应当,也只能做这个选择。”

 

蔺晨知道他可以用很多话来劝萧景琰。他可以提萧景琰的母亲,他可以说庭生年纪尚幼,他甚至可以提梅长苏。

但是萧景琰所说的虽然不是万不得已的选择,却是现在最合适的选择。

但是无论他提起谁,也只不过是多在萧景琰心上划几道伤口而已。

蔺晨身为琅琊阁主,看过世间太多的故事,看过许多可爱的,也自然看过许多不可爱的。他一向觉得不可爱的故事要多一些,所以他不常牵扯到故事里去,却更喜欢在一边,读那些故事,看那些人。看得多了,便觉得故事往往何其相似,来去挣扎也不过是那几个结局,他便觉得还是自家逍遥快活最好。

更不用说王朝。兴,百姓苦;亡,百姓苦。更替?不过重又仿佛。

蔺晨只觉得可笑,他也就笑了,而且笑得极多。

 

然而萧景琰要做的,是帝王们一向做不到的一件事。

爱民如子。

 

这不同。这实在是不同。这与他见过的故事,不太像。

蔺晨终于动容。

不,你要活着回来。

这天下间该有你这样的人,这天下间不能没有你这样的人。这天下怎可缺了你这样的人。

该有这样的人。

 

但那些话,却说不出口。

“说你是水牛,你哪是什么水牛。”

萧景琰听见那称呼似乎呼吸微微一滞,顿了顿方问道:“我不是?”

“你不是。”蔺晨想了想,忽然一笑。

“你是个……”

“你是个蒸不烂、煮不熟、捶不匾、炒不爆、响珰珰一粒铜豌豆~”他说着,大笑起来。

萧景琰叹气。

蔺晨紧接着,又说:“我同你一起去。”

“一起?”萧景琰怔住,“你又不……万一……”

“我去保证你活着回来。”蔺晨摇着头说,“我毕竟是个蒙古大夫,身手也不错。嗐!劳劳碌碌的,这才刚安定下来,又要跟着你跑,我得讨点赏。”

萧景琰被他逗笑:“琅琊阁主还缺东西?”

蔺晨看他一眼,理所当然地点头:“缺,很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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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章废话。

不造我在写啥。摔。悬薄山地形纯属胡扯。

特别想往里插阳明公的“乱纷纷鸦鸣鹊噪,恶狠狠豺狼当道,久费竭民膏。怎忍见人离散,举疾首蹙额相告。簪笏满朝,干戈载道,等闲间把山河动摇”,折腾了半天只糊弄进去一句。

已斋先生“我是个蒸不烂、煮不熟、捶不匾、炒不爆、响珰珰一粒铜豌豆”又倔强又傲气,拿来调戏也似乎可行。

我每写古戏,总控制不住那支想往苦难戏方向写的笔……但这里施展不开……也没有必要……


突然想到奇迹琰琰那个称呼,哈哈哈。古时候要真有萧景琰那么一个人物,也实在是一个奇迹。

看到说,阁主是天下最自由的一个人,萧景琰是天下最不自由的一个人。

唔,世间并没有绝对的自由。

萧景琰该当是自由的,他心上没有名与利的枷锁。

自由与否依然取决于他自己。


他明明知道去救聂锋是自投罗网,他还是要去。

所以我想,他就算成了皇帝,明明知道眼前是刀山火海,大概也还是会义无反顾。

也是一种任性,也是一种自由。

他是阁主曾因寻觅不得而放弃了的那个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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