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蔺靖】少年游8
第八章
蔺晨咬着牙，取下腰间所携的剑来，在手臂上狠狠一划，鲜血立刻浸透了袍袖。这一疼痛刺激，那些旖旎念头都没有了。蔺晨取了所需的证物，心中大定，随手扯了片布包扎伤口，急转出门奔吴府而去。
其时吴府火已灭了。蔺晨虽觉胜券在握，却也不敢大意，只怕吴静抓住王家小姐与温吞书，到时狗急跳墙，后果难料，因此仍然很急。只是他才转过小路瞧见吴府大门，阴影里忽窜出两个人来：“少侠！……少侠！”
蔺晨定睛一看，正是王小姐与温吞书两个，这才放下心来。王小姐很端庄地站着，面上有些不安神色，温吞书扑出太急，滚在地下，犹唤“少侠”。蔺晨弯腰伸出手去扶他，口里笑道：“怎么这样急？放心，我已有了东西——快随我去见刘大人吧。”温吞书却越发焦躁，拽住他手摇着头叫道：“少侠！萧少侠叫他们困在里头了！”
蔺晨猛然一惊。抬头看时，偌大一个吴府，已然灯火通明，里头人声喧嚷，热闹非凡。蔺晨却再不喜这热闹，右手轻轻按在腰间宝剑上。
“你们两人，左转第三条小巷，刘大人在那里等着。”蔺晨将找着的证物都拿出来，交给温吞书，竟是十分冷静。他与刘乞知是早已经商议定了的，若寻着证物，这一晚就要发难，抓捕吴静，以防他逃走，因此刘乞知早已领着大批卫士等在附近。“叫他尽快过来。”
他仰首看夜空中一轮明月，又看地面上吴府里灯火，忽觉豪气顿生。
“此处我去。”
吴静近来舒心得很。
一向压着自己一头的上司，近来因为贪贿的罪丢了官帽，下了狱，既然如此，下邳日后说一不二的人物，很可能就成为自己了。钦差起先虽然拒绝了自己送去的字画，但后来却又收下了——天佑之！钦差不知怎地似乎瞧上了王家的罪女，不仅悄悄留在自己府里，整日娇宠，且因那女孩儿撒娇使性，要这要那，穿金戴玉，便放开手脚要钱。因那女孩子也姓王，到底收下那一幅王羲之的字。这钦差是金陵来的大人物，君王面前的红人，他若趁机讨好了，将来的前途想必一片平坦。念及此，不禁更加得意。
将来一手掌管了下邳，或者甚至睢州冀州充州……不……到金陵城里去，六部里也混一个侍郎做做，到时天下的事情，也可以管得了。这钦差不就是一个刑部的侍郎吗？看他到下邳来，就有好大的威风！那么要去哪一部呢？刑狱官司，是自己做惯了的，在里面发横财也很容易，就在刑部也好。兵部是一定不去的。礼部多是大儒，未必看中自己这样的人，且银钱并不多，不去也罢。听说工部的油水是最足的了！然而户部是管天下钱粮的……不，还是吏部吧！吏部的尚书，就是天官，而且又可以安排亲信，叫这些亲信送钱来，岂不是更加容易些！他于是打定主意，要去吏部。
吴静想到此处，忽然又悚然起来：既然要去金陵城里做官了，自己居然完全不晓得现下朝堂里的详细情形！若弄不清先拜哪个山头，到时站错位置，岂不是要倒大霉？须得要问清楚的。这事情应当交给一个心腹……而且以后进了吏部，安插亲信，啊呀，可以令谁去呢？……他于是想起一个人来。
这人姓高。他是吴静素日最得力的一个心腹，极会说话，办事又圆滑。讨好钦差、打点送礼，全由这姓高的一手包办。凡达官贵人，得这个姓高的说话伺候，没有不喜欢的。除此以外，从各样的官司里挣钱，又从各样的官司里脱身，他也最有办法。
正想着，却听见外面嚷道：“走水了！东厢房走水了！”
吴静想得正高兴，却出此事，不由恼了，拿起桌上放的一个茶杯子往地下一掼叫道：“人来！”
就有伶俐的小厮忙忙地上来，等着吩咐。吴静问道：“外头哪里走水？”
小厮道：“是东厢房。”
吴静想起王家小姐因与自家女儿是旧友，常来拜访，这日也在府上住着，但住的是西厢，不妨事。于是放下心来，又问：“怎么会走水的？”
小厮也不知道，摇头说“不知”。吴静踢了他一脚，自己走出去看，果然东面冲天火起。吴静心道：“怪了，若是意外，火怎会一下子就这样大？”这样想着，就又叫人。屋外原有六七个人守院子，此刻都被叫去救火，还留着两个家丁，上来答应，吴静就说：“快去把你高叔请来，就说有要事。”两人去了。
吴静自己带着先前那个小厮，却往书房走。东厢房火势甚大，各处都调了许多人去救火，书房处也只留下两个人。吴静刚叫开了门，脑后被人重重一击，立刻昏死过去了。
原来萧璟从客栈出来，直奔吴府。他不知蔺晨另有计划，只觉得温吞书与王家小姐两人，打探消息，实在困难重重，即便蔺晨前去助力，也未必成功。他闲在客栈，实在尴尬，便另生个“打草惊蛇”的计策。原想蔺晨不许他出客栈，因此不能告诉蔺晨，等晚上到了吴府，两人碰了面再详谈，到时蔺晨总不能赶他回去。谁知他到了吴府，却不见蔺晨人影。萧璟心里虽疑惑，也只好自己独自做起来。
他此前未到过吴府，既顾不上察看地形，又顾不上去见王小姐与温吞书，只好按计先在东厢房放了一把大火。大火燃起蹊跷，吴静必生疑虑，既生疑虑，便会先去察看重要的东西。萧璟寻着了他，悄悄跟在他身后，见他去了书房。萧璟此时不好混作小厮跟入，见除吴静外只有三个人，便干脆三下两下，将吴静、小厮、那两个家丁一齐放倒。
吴静书房当中甚是干净，几排书架，一张案桌。萧璟寻寻觅觅，翻翻找找，猛听门外哗然，有人惊叫道：“还有贼在这里！”
萧璟此时恰好摸到书架暗格机关，“咔哒”打开，他从里随手抓起一本东西往怀中一揣，便奔到门口。院中一众家丁明火执仗，面露狰狞，倒像他们才是劫财的匪徒。萧璟从地上把吴静一把拎起，厉声叫道：“你们大人在我手中，休要轻举妄动！”
众家丁都围着一个瘦高个儿麻子脸的人站着，想来此人是个做主的人，萧璟的眼睛便紧紧盯着他。这人一双老鼠眼，神情阴鸷，像毒蛇一般令人觉得不适。萧璟左手提着吴静后领，右手掣出蔺晨所赠那把出云宝剑，冷笑道：“此剑在我手中还未见过血，不知怎地今日有些意动，大约是急着想斩奸贼的头颅。”
“做贼的倒说人是贼，阁下真是有趣。”那人开口说话，连腔调也如蛇一般滑溜溜的，“在下高贤。我等官中人一向不犯江湖事，壮士今夜来不知是为何？还请放了我们大人，必有千金酬谢；否则，只怕刀枪无眼。”
萧璟冷笑不答，知道此人便是那高幕僚，将自己当做了寻常江湖客，话语里是以官威唬人。他手中有吴静为质，并不畏惧，凛凛立在书房门口，借对方举着的火把看着，心里计算高贤带了多少人在此。两眼扫到高贤身后，却悚然一惊！
四五个家丁，捆着一男一女站在那里，女子萧璟不认得，那男子被捆了个四马攒蹄，却露出脸，恰火光映着，分明是温吞书！
————TBC————
轮流上线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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