蒲涧子

不擅卖萌。

【双北】捉鬼(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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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

轻敷脂粉,满台寂寥。

已经没人会在这种时候还要听他唱戏了,然而二月仍然取了粉黛,一笔一笔地勾面,口里轻轻地哼着戏文。

炎少帅听见,是“良辰美景奈何天”。

何二月从前学昆曲,而今却成了京剧名家。昆曲虽势微,《牡丹亭》一部,总比别的本子不同。何二月既能唱,班子里也就排。然而他却又怪,一出《游园惊梦》,只肯唱半出,独一个唱,不要柳梦梅。戏哪有这样唱法?可他的戏好,居然硬是有人肯点半出的《游园惊梦》。

二月上完了妆,又抖开手里的折扇,摇了一摇。似乎觉得满意了,才收回手。

妆后的他,面色雪白,眼上晕红,极像一抹幽魂。

“少帅还在我这里做什么?”二月道,“不去陪鬼小姐么?”

炎少帅倚在门边,眼里闪过一丝深切痛楚,口气却冷酷:“她疯了。”

二月顿了顿,笑道:“能活成个疯子,也不枉来人世一遭。”

炎少帅只是摇摇头。

“我是俗人,只盼她好起来。要她好起来,我就非得来问你不可。”

“我能知道什么呢?”

“你看见我父亲的时候,他究竟是活着,还是死了?”


二月仰起头来望他,眼神极艳,唇角浮着幽幽笑意。

“少帅,您是不是真的以为,这两起案子是冲这个位子来的?”

炎少帅冷淡地一笑。那笑容真是极薄的,尖锐得像针刺,扎下去便见血的一根。

“不是又如何?”


不是又如何?

就算他们不来夺我的位子,我也要牢牢守住这个位子。每一寸的威胁都必须掐灭,每一个有威胁的人都必须消失。

只有强大的羽翼才能护住雏鸟。

所以,我要得到所有问题的答案。



何先生独自在园中散步。

炎少帅不喜欢何先生。何先生太文气,又跟撒参谋走得近,而炎少帅最厌文人。他喜的是一等一英姿勃发少年郎,就像白探长那样的。可是在白探长出人意料的行为之后,眼下唯一可替鬼留洋洗脱罪名的居然只剩下何先生——炎少帅当然不会相信撒参谋。不管怎么说,何先生提出了鸥姨太尸体上的疑点,否则鬼留洋的处境只会更难堪。

“这伤口没有生活反应,显然,是死后伤。”

尽管鸥姨太的伤口似乎出了很多血,但何先生还是看出了些不同。创口泛白,哆开很小,也没有收缩现象,分明是死后较久才切入的。派人去寻,果然在院中角落发现一只死狗,血几乎被放尽,想必便是用这些狗血伪造成匕首刺入的情状——若出血量太少,极易令人起疑。

何先生正想进一步寻找鸥姨太真正的死因,鬼留洋却忽然尖叫一声扑了上来:“不,是我杀了她!是我!是我为了姐姐复仇!”

无论炎少帅怎么哄、怎么问,鬼留洋只是坚持,是她自己杀死了鸥姨太。她的面色越来越苍白,神经也越来越紧张,最后她浑身颤抖着蜷缩起来,任人怎么说也不肯抬起头,也不肯多说一个字了。炎少帅只能无奈地将她送回房间,叫人看护起来。

接着,炎少帅怒气冲冲地软禁了其他所有人——除了撒参谋与何先生。撒参谋毕竟有自己的势力,炎少帅也不能随便动他。至于何先生——炎少帅要求将两起案件都交给何先生处理,他再不能信任白探长了。

连白探长都不可信,芒城里就再没炎少帅可信的人。


比起撒参谋来说,何先生一直是疑心这案件中有鬼的。

跟其他所有人都不同,何先生知晓这是一场“游戏”,而游戏的最终目的是抓住那个“鬼”。既然世上存在着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,那么这个“鬼”是一种代称还是指真正的鬼魂,就值得商榷了。

比如说,虽然现在知道了那具尸体是白小蝶,还是没法解释融化的问题。白小蝶是中了五毒散而死,那么她早该成了一堆白骨,而不是一具完整的尸体——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一滩水。

可是撒参谋坚持说这些都可以解释。也许五毒散的药性有点问题,甚至也许那具尸体根本不是白小蝶,只是有人借用了白小蝶的耳环,然后又用了什么药物使其融化。不管怎么说,撒参谋不相信有鬼,尽管他对那句“鬼可以杀人,杀人者未必是鬼”,表现出古怪的反应。

除此以外,何先生尚未查出鸥姨太的真正死因。

最有可能的当然是毒药,虽然何先生没在鸥姨太身上发现任何他已知的毒药会留下的痕迹,但是也没有其它痕迹——总不能是自然死亡。最大的可能性就是,有人使用了一种超出何先生所知范畴的药物。

问题在于,想将鸥姨太之死伪造成匕首刺杀的人是谁?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?鬼留洋又为什么坚持是自己杀死了鸥姨太?


大帅府中有紫藤园,满栽了一院紫藤,此时犹然未谢,如一院的幽梦。这里一直是空着的,昨夜借给白探长和那米商黄渤居住,谁知今晨出了变故,这地方便改成证物间。白探长本来已经把大多数证物都放在这里,要改也还方便。两名卫兵听炎少帅的命令,在门口笔挺地立着做门神。

乔副官朝这两人点了点头,将帽子摘下来放在手里,就要往里进。

“副官……”卫兵忙拦住他,“进这里须得少帅的手条……”

乔副官闻言,停下脚步:“所有人都要?”

“也不是。”卫兵犹豫道,“那位何先生就不用。”

“两位,”乔副官笑道,“我也不想来,可这个白探长昨天那哪叫查证,分明是抄家,把几个嫌疑人的东西都抄没来了。本来也没我的事,谁料今天这个白探长又出了变故,结果那些嫌疑人都找上我了——别人也没什么,那个小书生看着文文弱弱,却吵得厉害,硬说他的那些书都是古籍,怕随便乱放弄没了,叫我来问问能不能拿回去,不然他就哭哩,瞧多可怕。我想不过是一些书,所以就来看看——要不,我把那些书拿出来,给你们写个条儿,我再告诉何先生一声就是了。”

卫兵仍犹豫:“您还是先去问问少帅或者何先生?再不然,撒参谋也成呀。”

“哎呦,咱们兄弟这么多年,你们对我还不放心吗?那个小书生真真吵得人头疼死了!少帅心情正不好,我哪敢拿这点小事去烦他?撒参谋压根不管事,何先生这人行踪莫测,我又得满世界找他去。你两位担待些,替我拿了那些书得了。”说着,乔副官又悄悄地凑上前,伸手一人塞了点东西,压低了声音道:“这是那小书生给的。眼下时局紧张,咱们也得为自己考虑,留着也好。”


乔副官终究进了园。

紫藤花上犹沾雨,一点一滴落下来。乔副官犹豫一下,还是没戴上帽子。水滴便落入他的发丝,冰冷,使人一个激灵。

“真麻烦啊。”

乔副官想。

“万一被发现的话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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